知青梁文彥喜歡讀書,什麼書都看,唯獨討厭《狼圖騰》,有人問過他:為什麼對一部小說耿耿於懷?
梁文彥說:“小說的基礎是現實,不能胡編亂造。我在蒙古插隊的時候,牧民們沒人喜歡狼,更談不上把狼當做圖騰,《狼圖騰》說狼是蒙古同胞的精神力量源泉,完全是無稽之談。”
“另外,那本書的作者我認識,他也是知青,曾在內蒙古牧區插隊,我跟他結識是因為“一打三反”運動,我倆都給抓起來過,還當了一段時間的‘獄友’。我知道他不是信口開河的人,不知道為什麼會寫出那樣的書……”
1969年,北京知青梁文彥下鄉插隊,分配到了蒙古牧區。
初到草原,遼闊的環境讓梁文彥感覺耳目一新,他本來就是個喜歡閒雲野鶴生活的人,相對於城市的喧囂,他更喜歡草原的寧靜。
然而,在草原寧靜的背後,總有暗流湧動,比如說狼群。
有天晚上睡下不久,梁文彥聽到蒙古包外人聲鼎沸,他披了衣服出去看,幾個牧民揹著步槍,準備跨馬出行。
這都半夜了,還幹什麼去?梁文彥很納悶,剛好看到跟自己關係最好的青年牧民寶力德也出來了,就問:“他們幹什麼去?”
寶力德說:“狼咬死了好幾只羊,他們要去追狼。”
梁文彥第一次趕上狼咬羊的事,但他想不明白,這都半夜了,為什麼牧民還要去追趕?
“這天都黑了,為什麼還去追?不是說晚上不騎馬嗎?”梁文彥當初剛到集體戶,就有老知青提醒他,晚上不要出門,萬一踏進土撥鼠(旱獺)的洞裡,腿容易骨折。
“大夥兒太恨狼了,趁著周圍地形熟悉,追去看看,不會追太遠。”寶力德回答。
梁文彥這個時候才意識到,原來蒙古同胞如此憎恨草原狼。
天亮後,他找到寶力德,又聊了聊關於狼的事,梁文彥問:“我想了一夜,還是沒想明白,為什麼牧民這麼討厭狼,連夜裡都要追著打?”
寶力德嘆口氣說:“因為狼不僅吃羊,還禍害羊。如果餓了,吃一隻也就罷了,但狼不是這樣,只要進了羊群,絕不會只咬死一隻,它總要在羊群裡撲殺很多羊,發瘋般地追著撕咬,你不知道,被狼咬的羊都成了碎片。”
寶力德家的羊也多次遭遇野狼攻擊,他說的時候很是氣憤:“狼根本吃不了這麼多,還一個又一個地追著咬羊,好像過殺癮,這一點跟獅子不同,我看書上說,非洲的獅子吃飽了就不會再去撲殺獵物。”
梁文彥明白了牧民對狼憎恨的原因,對他們來說,羊是生活的基礎,遇到了天災人禍,如果沒有羊,牧民們很難生存,羊對他們至關重要。
而狼不僅吃羊,還因為殘忍貪婪的性格,對羊群趕盡殺絕,所以特別招牧民恨。很多牧民放羊的時候,一刻都不能離開羊群,只要讓野狼抓住機會,一袋煙的功夫,羊群就能被狼咬死一大片。
當然,嘴上說得總不夠真實,梁文彥親身經歷的一件事,又讓他加深理解了牧民對狼的厭惡。
梁文彥養了一條大狗,在草原上長大的狗都有野性,也必須有野性,否則沒有用,不過,動物的野性也帶來一些負面作用。
梁文彥的大狗叫黑子,不知道什麼原因,咬死了幾隻羊羔,後來推測可能是羊羔出生不久,身上還帶著血腥味,讓黑子誤以為是食物。
幾個牧民發現狗咬死了羊,立刻拿出長棍追打黑子,梁文彥趕緊阻止,大聲喊:“有話好好說,別打死狗!”
牧民們一向對知青很好,尤其是梁文彥,更是深受大家照顧,但這一次情況不同,牧民說什麼都不給他面子,必須打死狗。
梁文彥跟黑子感情很深,見牧民動了真格,他也紅了眼,舉起木頭棒子大吼:“誰都不能打死黑子,要打死它,先打死我!”
牧民通常不愛打架,但為了打咬死羊羔的狗,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,哪怕是跟知青翻臉。事情鬧僵了,寶力德出面勸梁文彥說:“小梁,這個事沒得商量。你瞭解我們,大家既然要打死黑子,那就沒有迴旋餘地。”
梁文彥知道寶力德說得沒錯,牧民們認準的事,沒有更改的可能。
他回頭看黑子,它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險,蜷縮在角落一動不動,這畢竟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狗,不忍心看到它被打死,梁文彥商量說:“能不能不打死?我賠錢,雙倍賠,黑子咬死幾隻羊,我全部按兩倍價錢賠償。”
寶力德搖搖頭:“草原上的規矩,咬死羊羔的狗就是狼,必須打死。”他伸手拿走了梁文彥手上的木棍,把他推進旁邊的蒙古包,小聲說:“不看就不傷心了。”
隨後蒙古包外傳來黑子的哀鳴聲,它沒有逃跑,顯然是脊樑被打斷了,梁文彥頓時淚流滿面。
寶力德開解他說:“千百年來,我們跟狼不共戴天,視狼如敵,必須趕盡殺絕。世世代代在草原上生活的牧民,見了狼就追,追上就打,務必打死,這已經是風俗習慣了。”
梁文彥不是牧民,還是無法理解他們對狼的恨之入骨,加上黑子被打死了,他心裡很不平,反駁道:“寶力德,你看過不少書,傑克·倫敦知道吧?”
寶力德點點頭:“恩,美國作家。”
梁文彥繼續說:“傑克·倫敦特別喜歡寫狼,他的代表作《野性的呼喚》,寫一條狗迴歸野性變成了狼。另一部代表作《白牙》,寫一頭狼接受文明,最後變成了狗。”
寶力德不解地問:“你要說什麼?”
“我的意思,傑克·倫敦作為大作家,就喜歡狼,在他看來,不管狼還是狗,對人來說都是好朋友,為啥牧民就不能改變對狼的看法呢?”
寶力德笑著說:“虧你還是知青,這個道理都想不通。我們崇拜長生天長生地、崇拜自然、崇拜祖先,就是不崇拜狼,為什麼?因為草原上,狼和牧民是生存競爭對手,是你死我活的敵對關係。”
寶力德喝了一口奶茶,繼續說:“傑克·倫敦是作家,不是牧民,他對於狼的印象,來源於道聽途說和有限的見聞,他根本不知道草原上殘酷的生存競爭,當然會覺得狼比人好。”
“另外,狼有嗜殺的壞毛病,你也見過狼禍害羊群,就算吃飽了還要大開殺戒。受傷的羊即使當時沒死,被狼咬的肚裂喉破,也活不多久……”
梁文彥點點頭,自從來到草原上,他接觸過的牧民確實對狼沒有任何好感。
寶力德又說:“我告訴你幾個蒙古諺語,你就知道我們千百年來對狼的看法了,‘扔灰時別帶火,放牛時當心狼’、‘沒有不吃肉的狼,沒有不搗鬼的狐’、‘聽見狗咬要拿鞭,聽見狼嚎要拿槍’。”
經過跟寶力德的談心,梁文彥徹底接受了牧民們對狼的看法,後來他也加入到了打狼滅狼的活動中。經過好幾年的圍剿捕殺,烏珠穆沁草原上的狼群消失了,只有在偏僻的森林裡,還有一點點狼的蹤跡。
幾年過去了,梁文彥告別草原,回到了北京,後來偶然的一次機會,他發現了《狼圖騰》這本書,還沒看完就氣得把書摔了,嘴裡怒罵:“胡說八道,這裡面寫得全是假話,與事實相違,太離譜了!”
他對書中頌強貶弱,鼓吹狼性(獸性)的價值觀十分驚訝,同時也十分憂慮。牧民們從來沒有把狼當做偶像,反而將其視為永遠的敵人,同時,狼性也不是人們應當信奉的價值觀,只有野蠻的動物才崇尚血腥,人類應該強助弱,大幫小,而不是恃強凌弱,以大欺小。
在一次知青聚會上,梁文彥提起了這件事:“《狼圖騰》的作者我認識,當時我們一塊蹲過班房,還在兵團保衛處接受問話,他應該很熟悉草原和牧民,怎麼會寫出這麼離譜的東西?”
“咳,寫這種書的何止他一個,為什麼?為了這個!”說話的知青搓了搓指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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